春日里廊下隔两步便摆着几盆月季或是别的应景花儿,春日里还好些,但那些花顶了天也还是隔一日便得要浇。
含烟初来乍到,说话又不客气,除却她以外,夏至手底下还有两个小宫女,那两个小宫女便把重活苦活都推给她做,夏至这个大宫女也当没看见,含烟还真就老老实实地做了。
她是个窝里横的性子,从前梁绿珠不理她她便越来劲儿,但梁绿珠一反驳了她便就泄气不敢招惹梁绿珠了。
含烟对着那几个小宫女也是这样。
但含烟这会儿见着梁绿珠了又还是忍不住硬撑,好似做这差事儿很轻松一样。
不过梁绿珠路过时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。
含烟光顾着看梁绿珠了,倒是忘记手里拿着的水瓢了。
手里水瓢里满满当当的水,她没两秒便吃力了起来,反应过来时水瓢里的水已经洒出来了一些。
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,无他,水瓢里洒出的水全洒在她的衣裙上了。
廊下另一头修剪花枝的宫女听见了,表情更加的不耐烦:“鬼叫什么?让夏至姐姐听见了,可有你的苦头吃。”
含烟咬了咬唇,最后到底没有反驳出声。
等她回头时身前哪里还有梁绿珠的身影。
她先将水瓢里的水小心翼翼地浇在那盆月季上。
等她浇完那瓢水她才发觉地上忽然冒出的那方丝帕。
这是……
绿珠那个除了嘴甜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留下的?
方才就只有绿珠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,这丝帕自然只能是她留下的。
含烟撇撇嘴,不过眼睛却忍不住往地上那方丝帕瞧,她很快注意到雪白的丝帕上绣着的月季花,她愣了愣。
等等,这是绿珠那个家伙留给她擦水的?
她才不需要,不需要绿珠那家伙的施舍。
不过,那家伙绣的东西还挺好的,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。
含烟停顿了好几秒,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福身捡起了那方丝帕。
既然绿珠这么想给她,她就大发慈悲地收起来好了。
……
梁绿珠这头回了屋才发觉她的帕子丢了。
她袖子里塞了绣绷和要用的丝线,也不知道丝帕是丢哪里去了。
梁绿珠摸了好几回没摸着, 还是出了屋子从廊下往回走。
结果她才出了屋子,一眼就瞧见含烟手里正捏着她的帕子。
梁绿珠皱了皱眉,还是上前:“多谢你替我捡到帕子。”
才捡起帕子准备收起来的含烟:???
她抬起头:“什么?”
什么叫多谢替她捡到的帕子,这难道不是梁绿珠给她的帕子吗?
含烟羞臊的脸都红了,她忍不住跺跺脚,只是裙摆微湿,反倒黏黏糊糊地在膝盖上。
“还给你,拿去。”含烟远远地就把那方丝帕丢给梁绿珠。
梁绿珠稳稳当当地接过了,对事不对人:“多谢。”
她轻点头之后便往屋里回了。
春分去福宁殿送香囊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,一时半会儿梁绿珠是绣不完一个荷包的,但她也不愿偷懒,多做一些总是好的。
她回了屋里专心绣着荷包,也不管外头的事儿。
但一会儿的功夫,她就听见外头指桑骂槐的声音,显然是在骂着含烟。
“成日就知道偷懒,干活也不麻利,如今才来就这样,往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?”
那丫头说的话还挺耳熟的,倒有点儿像前阵子含烟对着梁绿珠说的那些话。
这会儿从别人口中说着含烟,听着还挺奇妙的。
梁绿珠落针的动作微微一顿,但过了两秒就继续落针了。
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,哪里有空去管别人。
而且,她似乎知道为什么上辈子含烟没在东宫待多久了,就含烟那炮仗脾气,一点就着,不被东宫着几个大宫女吃死才怪。
果然,外头指桑骂槐的声音有一阵没停,梁绿珠就听见含烟回嘴痛骂的声音了。
含烟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,能忍到现在属实算是不错了。
不过外头吵吵嚷嚷的,梁绿珠的耳边一刻也不得清净,有两回她自己落针都险些扎了自己的手。
她原本预计再等一会儿,等着春分回来定会管教。
不过春分还没回来,秋分和冬至便先出来把几个宫女说教了一通。
三个宫女都挨了罚,但毕竟是夏至手底下的宫女,秋分她们只是让三个宫女在廊下站着而已。
夏至才去花房领东西了,要领的花种要紧,她不放心让底下几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去做,宁愿亲力亲为。
梁绿珠安安静静地绣了一阵荷包,忽的听见外头的说话声,好似是有人在问发生了什么。
梁绿珠听出问话的声音是先前春分身边跟着的小宫女声音。
那个小宫女似乎叫,丁香?
她这才终于站起身,拿着绣绷往外头去。
她清了清嗓:“丁香姐姐。春分姐姐叫我绣东西,您挑的绣线好,还要请您指点指点我呢。”
方才她看过丁香的绣品,针脚是夸不出口,但梁绿珠会找能夸的,记得丁香分的那几绺丝线好,便盯着一处夸。
廊下站着的丁香一回头,瞧见是那个新来的绿珠,她愣了愣,又听见绿珠那话。
丁香不经夸,嘴角的笑险些掩饰不住,她也懒得去管那几个了,迈开脚步朝着绿珠走来。
“那自然,那可是春分姐姐也常夸我的。你才来,我来教教你。”
梁绿珠上前迎了丁香两步。
早些她便留意到丁香望向她的目光有敌意,她初来乍到,这早早地免了那些麻烦最好。
能用三言两语的话就打消的麻烦,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而已,实在算不得什么。
等丁香进了屋里,梁绿珠便十分认真地跟着丁香学了一回挑丝线的诀窍。
不管会不会,左右一番天花乱坠又带着诚心的夸赞是把丁香给夸的晕头转向的了。
尤其是梁绿珠还一直拿着一双晶亮的乌眸看着她说话,就更让人信服梁绿珠说的是真的了。
春分回来的时候丁香正好“教完”梁绿珠从她们屋里出来,见了春分她也是笑眯眯的福身。
“春分姐姐。”
春分往她后头看了一眼,不大放心:“做什么去了?”
丁香老老实实地答话:“去教绿珠挑丝线了。她倒是挺好学的。”
丁香一开口春分就听明白了。
她眼底多了些什么,是对于屋里的绿珠的。
这绿珠不仅听话懂事,还不蠢。
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哄好丁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