鹧鸪是一个面嫩的小太监,瞧着很是年轻,浓眉大眼的,看着便很好说话。
鹧鸪也连忙点头,他比灵鹊的话要更多一些,但说的话却同样要紧。
“殿下夜里很少起夜,茶水也不爱喝太烫的,耳房里预备的都是殿下爱喝的茶饼,你会点茶我便不多说什么了,那些糕饼你若是夜里饿了偷吃一些也无妨。有什么事儿我会来叫你的。只是手脚要麻利些,可不能叫殿下久等了。”
梁绿珠再次记下了,她又怕自己记不住,便拿炭笔写在了手上。
这是从秦嬷嬷那里顺来的炭笔。
鹧鸪倒是很稀奇,但没多问:“这会儿还早,殿下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安置。你先回去收拾收拾,晚点再过来吧。”
梁绿珠确认了一回时辰,这才回去了。
回房里的路上梁绿珠的肩膀才终于有了些松懈。
初次面见太子殿下,能说是还算顺利地过去了。
她上辈子一进宫便进了勤王的后院,对于太子殿下的了解大概都是从勤王口中知道的。
勤王一心争夺皇位,每每提及太子殿下时大多的说法都是伪善和冷漠之类的,总归梁绿珠是难从勤王上辈子的那些言语中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。
但有些事情却是勤王怎么反驳也反驳不过去的,那就是太子殿下的文章辞赋,官家每每考教皇子学问,太子殿下多都是拔得头筹。
于是勤王每次被考教回来都会暗自恼怒,要梁绿珠一番好哄。
于是就算太子殿下不说那一句词,梁绿珠也还是会找别的机会展露。
她在赌,赌太子殿下并不恼怒身边出现聪明的人。
万幸,至少眼下瞧来她是赌对了的。
梁绿珠回到房里的时候并不见含烟的身影,她这会儿其实有些饿。
民间因为要劳作多是一日两餐,但宫中贵人多清闲,一日三膳是定例,每日还有各样茶点。
但梁绿珠是宫女,晌午用了春分送来的豌豆黄,但这会儿肚里早就空空了。
她自然不会去找含烟,直接把晌午没吃完的豌豆黄拿出来,先垫了垫肚子。
因为清明才过,灵鹊虽然叫人准备了殿下爱吃的那些吃食,但还是想着殿下早先的吩咐,预备了冷菜和拌菜之类的菜食。
只是殿下的身子不好,那些生冷吃食也就只是摆着而已,最后被灵鹊他们撤出来分了。
用过晚膳之后秋分带着人预备了热水,殿下到净室沐浴的时候梁绿珠已经小步小步走到廊下等候了。
不过这会儿显然是轮不到她帮忙的。
各人都有各自的差事,梁绿珠倒是帮鹧鸪搭了把手,然后就听鹧鸪的,去耳房预备茶水了。
眼下自然是不急着预备茶水的,但水还是要烧着的。
梁绿珠进耳房的时候隐约听见身后宫女的声音。
“她一个新来的,凭什么头一日就能在长宁殿守夜?那岂不是明日一日都没有差事了……”
那声音里听着满是艳羡。
紧接着听着像是春分的声音:“说得跟你没守夜过似得,真叫你守夜又不知是谁在打瞌睡了。”
梁绿珠才坐在烧水壶面前,外头的春分的声音近了些,没一会儿耳房的帘子便被挑开了。
梁绿珠几乎是在帘子被挑开便站起身了,她看着还是有些拘谨,三分真七分假。
“春分姐姐。”
春分连忙示意她坐:“万事都是你自己手里的差事要紧。都是我的错,倒是忘了跟你说青绿了,万幸殿下没有因为一个名字恼了。也是你的造化,今夜你便听着殿下的吩咐守夜,咱们宫女守夜一月大约就两三回,明儿个白日里你午后再来找我吧,好生歇会儿。”
梁绿珠没想到春分会主动提起“青绿”这个名字,这下倒是让她有些迟疑了。
她纠结了一下,“青绿”两个字在唇齿间很轻很轻地念出,然后她释然又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“旁人的名字和绿珠有什么干系,春分姐姐多虑了。多谢姐姐体恤,明日绿珠会早些来找姐姐的。”
春分没想到她一开口会说出这话来,她的眼底闪过明显的诧异之色,转瞬即逝:“你才来就让你守夜,支应不住就来后头叫我。好了,不耽误你了。”
梁绿珠再次连连点头谢过了,又上前了两步目送着春分转身离去。
但凭春分先前训斥那丫头的话,不论春分心里是怎么想的,但至少明面上春分还是维护着梁绿珠的,毕竟如今梁绿珠是在她手底下当差。
梁绿珠过了一会儿才坐回去烧水,耳房不大不小,面前是一个烧水炉子,边上一排的小匣子,从上头的字能认出是各样茶水,但奴才里大抵有不识字的,她还瞧见了边上画的符号。
往后有很小很窄的矮榻,大抵是用来休憩的,但只有苍青色的软枕,旁的就没有了。
矮榻旁有几个小绣墩,看着很适合奴才们坐着唠嗑。
再一转身有一个很矮小的八仙桌,瞧着像是被砍了桌角,只有人身前高度,上面摆着些糕饼,但已经凉了。
整个耳房的布局就是这样,梁绿珠坐着绣墩,看着烧水的间隙默默走神。
这东宫里的水瞧着可不浅,单是宫女们便能瞧出许多门道。
外头动静时小时大,大的那一阵自然就是殿下沐浴后从净室出来进了书房,期间鹧鸪来要了一回茶。
但他还是怕梁绿珠初来乍到手生,亲自为梁绿珠演示了一回。
点茶好了,鹧鸪便端着热茶离开往书房去了。
还没到守夜的时候,梁绿珠便偷了会儿懒,耷拉着眼皮眯了一阵。
等到戌时过了,廊下的琉璃宫灯熄灭了一半,烛火熄灭带着稀碎松散“啪”的一声,梁绿珠一个激灵,顿时醒了。
借着昏昏暗的半截蜡烛光,扇着蒲扇听着水壶里水煮沸的声音,她揉了揉眼睛,老老实实地烧水。
听着鹧鸪先前的说法,梁绿珠倒是不怕夜里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。
她自己都喝了两盏热水,但远远隔着耳房的小窗,瞧着西边儿书房里还灯火通明。
梁绿珠没忍住,打了个哈欠。